今天是我的生日。我们家是从来不过生日的，按老一辈的说话，生日还是忘记的好，平安。所以今天对我们家来说也只是平常的一天，没有人提起。我想，大概也没人记得吧。
    不知不觉，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了。这些年来，除了学会蹉跎岁月的各种手段，一事无成。过去生日，总习惯偷偷地为自己写一首诗。不知从哪一年开始，自己却是一句也想不出来，只得作文。刚才去翻自己写过的生日诗，却都不忍心看下去。大概年纪慢慢大了，心性自然也略微有些不同。正恍惚间，却看到前一页上一个大大的“奠”，挂在我那首十九岁的生日诗之前。 我这才意识到，原来清明过后五天，就是我的生日。这一点，三十年来，我居然毫无察觉。
     就在一周前，我回老家过了清明。那是一个新的墓园，两年前，奶奶已先安眠此间。今年，爷爷又把祖坟也迁了过来。祖坟只是一个空冢，既无寿骨，亦无寿瓮。我们只好带走一抔黑土，辗转十几里路，然后恭恭敬敬地置入新的寿穴，立上新的墓碑，最后放上八个两节响的炮仗。在震天响的爆炸声中，炮仗笔直地窜上天空，在它的最高点上，又接上一声巨响，把自己炸成漫天飞絮。于是，湛蓝的天空中，无数红色的小纸片随风飘散，坠入周围一望无际黄澄澄的油菜花中。
    不晓得我出生的那年清明，家里是如何过的，祭奠时又是怎样的情景。只是听爷爷说过，那一年终于拨乱反正了，劫后余生的他们终于可以找到那块已经做了很多年铺路石的墓碑，终于又重新把它树立在它曾经树立的地方。几天后，又有一个胖小子呱呱坠地。他是这个家族文革后出生的第一个小孩，也刚好是这一代的长孙，那就是我。我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无尽的快乐，我想，那一年的清明时节，一定也有蓝蓝的天空，一定也有漫天的红纸飞扬，一定也开满了这些好看的油菜花吧。      
     回过神来，我又忍不住看了看当年写的那首诗：

         奠

失去了墓碑牌位的祖宗在风中叹息
他们的不肖子孙在雨中哭泣
你们挖去了我的祖坟
竖起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塔

列祖列宗
这是你们不肖子孙的祭奠
石碑可以推倒
木牌可以烧掉
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
神圣的家谱就会不断延续”
   
    年少轻狂的词句刺痛了我，让我感到如今的慵懒、无奈和沉沦。或许很多人都如同我一样，过去有过很多想法了，慢慢地也就认了，只是偶尔会被来自历史深处的锋利所灼伤。
    前天夜里接到一通越洋电话，电话那头是我少年时代暗恋的她。她劈头劈脑就是一句：“清明了。”我说：“是啊，刚回去了。”她楞了几秒钟，然后悠悠地说：“油菜花开了吧？”没有回答，我的心绪也沉浸到了那一望无际的黄色中去。一切都在慢慢地成为过去，我们这样的人只怕也很难在这世间留下什么痕迹。或许许多年后的人们也不过清明了，但是油菜花总还是会开的吧。我只是希望，我的子孙心中也会有那样一片纯净的黄色海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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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烟雨星痕 金币 +88 一次性奖励 2009-5-2 13:10

我只要88分，谢谢，因为回帖才有1分，很累。

[ 本帖最后由 jzsm 于 2009-4-12 22:56 编辑 ]